第19节

  满屏谩骂。
  有俏皮风格的“江浩远你去死好不好（猫猫卖萌.jpg）”
  有摆事实讲道理的“你*的江浩远你算个什么东西，居然敢给我们牟成哥哥摆脸色，你****”
  甚至p遗照的……
  各种污秽的、恶毒的、带生殖器、带族谱的谩骂铺面而来，甚至在直播点开私信的当下，都还有谩骂在发过来。
  节目组是打算利用公开微博私信搞一波流量的，所以压根就没做打码准备，甚至生怕网友看不见，把手机画面在屏幕上高清放大。
  结果观众和节目组一起震惊。
  江浩远还是脸色冷厉地坐在镜头前，背脊挺直、俊颜孤傲，但是如今观众再看他冷厉的神色，却又多了一番别的感受。
  江浩远才十九岁呀。
  而此时余鲸鲸正好在自己的采访直播间眼睛亮亮大声回答：
  “鲸鲸喜欢舅舅，想跟舅舅一起上电视，大家都会喜欢舅舅！”
  “舅舅说没有人喜欢舅舅，可是舅舅很好很好，大家跟鲸鲸一样喜欢舅舅！”
  边说她边挥舞小手，手背上被画的小鲸鱼和小红花在镜头中很显眼。
  四个采访室发放了四个链接，但大多数观众就是四个屏幕放一起看的，等于就是满屏的谩骂和余鲸鲸亮晶晶的“舅舅很好很好”同时扑向观众。
  晶莹剔透的童稚奶音让观众忍不住回忆，从“鲸鲸公主，睡得好吗”，到“那我们鲸鲸就应该有一个独属于她的勇敢勋章”，舅舅是确实的、“众目睽睽”的很好很好。
  不就是喜欢冷脸吗？
  喜欢冷脸咋了嘛，他都被网曝成这样了，能笑得出来吗？再说，冷脸又不妨碍那张脸帅。
  满屏过激的私信谩骂激发了观众的怜悯之心，余鲸鲸的童稚回答又加强了观众对舅舅的认同，叠加之下，观众从心理上自发开始支持江浩远。
  “要我找吗？”江浩远看工作人员手指没怎么动，自己伸出了手。
  他照旧是冷冷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，但是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已经生起了一颗柔软的心。
  “江老师，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不关掉私信吗？”工作人员边翻边跟着导演的指示提问。
  既然江浩远在一开始不想自己翻，说明他对他私信的情况应该是有了解的。既然了解了，那干嘛不关掉私信，反而任由这些人网曝？
  毕竟如今的江浩远也没什么粉丝，犯不着经营什么微博。
  屏幕上手机上的私信不断在滑，智能镜头迅速识别了肮脏字眼自动打码，但仍然能看出来是满满的谩骂。
  “关过，骂不了我了，他们去骂跟我接触的工作人员，就又开了。”江浩远回答。
  令人窒息的答案，弹幕跟工作人员一起沉默。
  有智能镜头的帮忙，郭越朗发过来的私信很好找——
  @郭越朗：小江，我是朗哥啊，《总裁求爱九十九次》的郭越朗，你还记得不？咱当初不是说好了我拍电影第一个找你嘛，哥真要拍了，你来吗？我把剧本发给你看看，我是想你演男二，你看看行不行，要是行的话你给我回个私信，或者给我回电话也行，我电话135xxxxxxx。
  随私信发过来的还有一份文名为“剧本”的文档。
  这样的私信平均每周发一次，来来回回发了小半年，更令人惊叹的是，这期间郭越朗还改过剧本，每次改了剧本他会把新剧本也随着私信一并发过来。
  看得出来是非常想要江浩远来出演了，毕竟剧本都直接发过来了。
  【就郭导这个诚意这个坚持劲儿，他会去找陈澄明？扯淡】
  【邀约了半年好不容易搭上线，带入下郭导，听到点消息就打电话过来太正常了，换做我，我比郭导还急】
  【就我一个人好奇《总裁求爱九十九次》里舅舅演了啥吗？这么得郭导青睐】
  【我不但好奇我还去找了，那剧里有位法制咖，剧已经下架了tat】
  证据已经找到，这事儿在采访环节就告一段落。
  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就着江浩远的手机，点进了#江浩远 校园霸凌#这个热搜，把手机重新递给江浩远。
  “江老师，对于罗旭磊同学实名举报您校园霸凌这个事，您作何回应？”
  【来了来了，紧张，求求舅舅说他没有校园霸凌，真的，他只要说我就信】
  江浩远原本垂着的纤长眼睫应声抬起，眉眼锋利如寒冰利刃，下颌线也在一瞬间紧绷，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其凌厉的攻击感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。
  工作人员被惊到，“江老师？”
  罗旭磊三个字唤醒了江浩远被刻意埋藏的漫长、阴湿、黑暗的记忆。
  那些被“不小心”撕掉的书、被“扔错”砸在身上的纸团、经过同学身旁时突然响起的哄笑和窃窃私语、难听的外号、会莫名锁住的厕所门、老师装看不见的眼神……
  有人说校园霸凌就是上学时被人泼了一盆水，而江浩远至今还穿着那件被泼湿的校服。
  社恐就是这样来的。
  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。
  他有学着靠自己，一点一点在慢慢烤干那件湿淋淋的校服。
  只是仍旧恐惧群体、仍旧下意识紧张被突然cue到名字、仍旧习惯性先否定自己……总之，仍旧不“讨喜”。
  还需要时间。
  还需要练习。
  手背上被小外甥女不小心用笔戳到的触感还浅浅存留，耳膜上心跳声鼓点如雷。
  鲸鲸还在采访室，江浩远提醒自己，冷着脸点开了视频。
  蓝色小光球升空播报，心声中掺杂了江浩远心跳如雷下的杂乱回忆。
  原本开开心心的余鲸鲸“蹭”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，“哇”一声带着哭腔，“不准欺负舅舅！”
  边喊边往门外跑。
  由于她之前配合度太高，工作人员都放松了警惕，余鲸鲸又特别灵活，一下子就跑出了采访室。
  当然，三岁的小孩子不太可能跑得过大人。
  工作人员在门外抓住了她。
  “舅舅，我要舅舅——”余鲸鲸闹。
  工作人员哄她说采访完就去找舅舅，余鲸鲸当然不听，蓝色小光球一直在吱哇乱叫，她要去救舅舅！
  余鲸鲸急得直哭。
  田文（路人妈妈）带着女儿正好经过，余鲸鲸看到救星，边哭边喊得超大声：“姨姨，鲸鲸要被卖掉了！”
  工作人员：……
  她闹得这么凶，田文自然就走了过来。她一过来，节目组的人就不好再把余鲸鲸往采访室带了。
  “姨姨，报警哇呜呜！”余鲸鲸边哭边超有条理。
  节目组的人根本哄不住，只得通知了江浩远那边的采访室，采访被迫中断，一群人跟着江浩远过来要找余鲸鲸。
  而余鲸鲸不管不顾，就要找警察叔叔。
  她哭声实在嘹亮，采访室外又没有隔离其他人，在医院看诊的路人听到哭声都看了过来。
  节目组扛不住，给了她手机报警。
  余鲸鲸玩儿似的，哭声和眼泪刷一下就收住，拿着手机就按110。
  幼儿园小班的文化水平，认个110还是妥妥的。
  有坏人就找警察叔叔，爸爸妈妈教过的，她聪明着呢。
  “您好，110报警中心。”
  “警察叔叔——”余鲸鲸扯着嗓子就喊。
  “小朋友？”
  “有坏人欺负我舅舅！你们快来救我舅舅!”
  “你舅舅怎么了？”
  “我舅舅在吱哇啊呜！”余鲸鲸学着方才凌乱的小光球，语气着急得很。
  “……小朋友不要急慢慢说，你几岁了呀小朋友？叫什么名字？”
  “三岁了，我叫余鲸鲸。”
  江浩远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，余鲸鲸一抬眼就看到了他，“舅舅！”
  边喊边拿着手机就冲过去，江浩远也跑，舅甥俩胜利会师。
  “你舅舅来了吗，小朋友？你把电话给你舅舅。”
  余鲸鲸听话地把手机递给江浩远，急切提示，“警察叔叔，舅舅，帮你打坏人。”
  她圆溜溜的童稚眼睛里是满满的着急与关心，刚刚哭过小鼻头还带着点红，江浩远伸手给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小脸颊，接过了手机。
  “您好，我要报警，有人恶意造谣我校园霸凌。”
  【卧槽！报警！】
  【就这个举动，还需要其他证明吗家人们】
  【这才叫有效辟谣，陈澄明的算了吧】
  电话那头说如果有证据，可以直接起诉对方诽谤罪。
  江浩远大概说了下情况，接线员记录说稍后会有警员联系，结束了通话。
  蓝色小光球再次浮起来：
  【【主线剧情“网曝”已规避】】
  【【历练得分10分，目前得分11分】】
  【【暂无可兑换商品，请再接再厉】】
  江浩远再次郑重跟小外甥女道谢。
  余鲸鲸开开心心摇头说不用谢。这事儿刚告一段落，有看诊者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，“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……”
  江浩远后背一凉。
  下一秒余鲸鲸已经拍手跟着唱起来了，“在小小的花园里面——”，唱了一句就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她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