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8章 经历

男人身后的铁门吱啦啦的发出了声响……
  小毅挣开了陆双的手兴冲冲的跑向了那扇大门，陆双没去拉他，只是和陈安洵并肩站在不远处，手指下意识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手包。
  监狱的铁门并不会完全敞开，只是铁门内嵌的一扇小门被狱警打开……
  先出来的是狱警，低声对门内的人交代着什么。
  紧接着，冷颜便走了出来。
  她穿着一件破旧的格子上衣，牛仔裤泛着白，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腰间。
  冷颜的头发已经半白了，眼角挂着皱纹，眸色泛着深灰色的昏暗。
  陆双下意识的将脑袋扭到了一边，用指尖抵了抵自己酸涩的鼻腔，或许是这几年来她已经变得多愁善感了吧，也或许是世间上的辛酸事太多，而她的心太软。
  原本已经跑到铁门口的小毅忽然间愣住了，在冷颜的面前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。
  那个女人自然不是以前那貌美的模样了，震惊的不仅是韩毅，甚至还有陆双，还有陈安洵……
  五年的牢狱之灾到底可以给人带来什么呢？
  容颜老去，两鬓斑白？好像是如此，却又好像不仅仅是如此。
  冷颜似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明媚的阳光了，她抬起皲裂的手挡在眉间，仰头看了看当空的烈日，唇角似乎多了几抹冷笑，异常骇人。
  她的眼皮一垂，便阴冷的望向了陆双，“韩太太……”
  冷颜用她那嘶哑的声音唤道，将怀中抱着的包垮在肩膀上，从韩毅的身边走过，歪着步子走向了陆双， “都说岁月不饶人，呵……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你，这么多年了，你竟然没有变老，不像我，已经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了。”
  “别说这种话……”
  陆双连忙说道，话音落便立刻拉了韩毅过来。
  “小毅，你不是很想妈妈吗？现在终于见到妈妈了，快叫人啊。”
  “妈……妈妈……”
  韩毅小声叫了声，脑袋却立刻低了下去。
  韩毅从出生开始便被送到了福利院，院长给了他一张冷颜的照片，说那就是他的妈妈，当做留个念想，而照片里的冷颜，自然是和现在不同的。
  韩毅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，会认生也很正常，陆双大概都能理解。
  可偏偏……冷颜无法理解。
  她的视线终于落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了。
  五年了，她从未见过他一面，也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，当然，更谈不上思念……
  从未相处过一天的母子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，舐犊情深、母子连心这种虚假的论调也从未在她的身上出现过。
  冷颜的神色冷的厉害，她一把撩起了韩毅的下巴，强迫那个孩子抬起头来。
  “小子，怎么……看惯了韩太太这花容月貌的脸，看不惯我这样年老色衰的脸了？还是说，看到我这幅鬼样子嫌弃了？”
  “冷颜，你这是干什么！”
  开口怒吼的是陈安洵，剑眉紧蹙，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，俨然一副审犯人的严肃模样。
  “你的阴阳怪气不该撒在陆双和孩子的身上！五年前是你心甘情愿帮强哥顶罪的，案卷里的自白书你是签过字的……今天我会来看你是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，陆双和韩乾帮你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也是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，我们谁都不欠你的！呆在牢里的这五年，你怪不得任何人，若是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！”
  陈安洵的话说得很难听。
  当然，也并不全部都是心里话。
  至少他会来接冷颜出狱，也是带着几丝愧疚的，只不过那份愧疚更多的是对韩毅的。
  如果他能更手眼通天些，吐过他的动作更快些，会不会今天的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呢？
  只不过……冷颜似乎并不理会他们所有人此刻的善意，态度更是穷凶极恶的。
  “呵……是啊，我是心甘情愿帮她顶罪的，可是这孩子，可不是我心甘情愿有的。”
  冷颜歪着头，双目圆瞪。
  俨然一副全天下人皆是欠她的模样。
  面对这样的冷颜，陆双怎么能放心把韩毅交给她呢？
  “想当年……我是想把这个孩子赖在陆栖迟身上的，如果陆栖迟认了，能认命的娶我，那是这个孩子最好的归宿，可惜了……他命不好，我的命也不好，天不遂人愿。”
  陆双将韩毅护在自己的身边，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。她能清楚的感觉到，孩子的肩膀在瑟瑟发抖。
  冷颜吓到这个孩子了。
  说是母爱泛滥也好，说是最原始的同情心也罢。
  陆双只是觉得她不能容忍冷颜在韩毅的面前说着这些引言怪气、艰涩刻薄的话。
  她的脸色也难看了不少，只是阴沉着声音说了句，“陈安洵你和小毅呆一会，我们两个人有话说。”
  话音落，陆双便大步流星的向着停在路边的车子方向走去。
  司机似乎看明白陆双是有话要跟这个女人讲，立刻下了车，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。
  陆双和冷颜并肩坐在宽敞的车后座上。
  车厢内氤氲着淡淡的香气，冷颜分不清这是陆双身上的香水味还是车子内的净化器香味。
  只觉得这种味道很高级，她大概已经远离这种高级很久很久了。
  陆双的手包始终放在自己的膝盖上，手肘撑着窗沿，侧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女人。
  “冷颜，我今天会送小毅过来，只是因为孩子很想妈妈，如果你并不想成为他的母亲，你可以直说，我会带他走。”
  “带他走？呵……”冷颜忽然间笑了起来，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。
  “陆双啊陆双，该说你单纯还是傻呢？你这手包里放的什么，至少应该有一张韩乾开的支票吧？我听说了，韩家爆炸，韩坤倒台，韩乾依旧是最大的赢家，凭良心说，以韩乾的性格，他肯定把韩坤的儿子好好安排一番的，那孩子毕竟姓韩，是他们家的血脉，跟着我这种刚从监狱中走出来的母亲肯定会受苦，他于心不忍……”
  冷颜的分析，确实很到位。
  言之凿凿，字字珠玑。
  将韩乾的立场分析的明明白白。
  “如果我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，我肯定不会吃亏的，韩乾给他的钱，不就是给我的吗？有多少？几十万？还是几百万？”
  冷颜冷声反问，晦暗的眸子中闪动着一片贪婪阴狠的光。
  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，这几年蹲大牢，我明白了很多道理，什么都是假的，亲情是假的、爱情是假的，友情也是假的，只有钱……能握在手里的钱，是真的。所以……我自然会接纳那个孩子，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好好养他的。”
  “为了你自己？”
  陆双不自觉的咋舌，“那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，你就真的不心疼他吗？他在孤儿院里待了那么久，他那么听话懂事，他……”
  “心疼他？那谁来心疼我？陆双，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道貌岸然的！你到底懂不懂！你知不知道韩毅是怎么来的？！现在让我做他的妈妈，我做不到！”
  冷颜怒吼，声音近乎于撕裂。
  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，在脑壳顶四下摸了摸，掀起了自己蓬乱的头发，露出一块块斑秃。
  “我已经这样了，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？因为他，都是因为外面那个孩子！不，还有他的父亲，那个糟蹋了我的人。”
  陆双沉默了，因为冷颜用的辞藻。
  糟蹋……
  那是什么意思？她有了韩坤的孩子，却并非是她自愿的吗？
  陆双虽然并不清楚的知道韩坤、强哥和冷颜这三个人的种种，通过冷颜这三言两语，却也猜到了大概。
  “听说韩坤被炸的面目全非？呵……真好啊，真是大快人心，恶人自有恶人魔。哈，啊哈哈哈哈……”
  冷颜拍着胸脯激烈的笑着，那笑声凄厉，声音也嘶哑。
  在韩坤准备要她去替强哥顶罪的时候，便毒哑了她的嗓子，那像是踩了鸡脖子般的公鸡嗓，和冷姿同出一辙。
  “你应该很想知道，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替冷姿顶罪吧？呵……因为没有办法，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办法！韩坤，把我弄得和强哥一模一样，一模一样的脸，一模一样的声音，我拿什么去抵赖。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骗我，说什么我怀孕了不会坐牢，说什么早晚会救我出去……都是骗人的！韩坤甚至在监狱里也安排了人手，让那些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女囚威胁我，让我不能反供，他们两个就是这么对待我的，呵……陆双，这一切，你永远没有经历过吧，所以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，也没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。”
  “我不会在你面前耀武扬威，也不会在你面前指指点点。但有一件事我也必须要告诉你……”
  陆双慢条斯理拿起自己膝盖上放着的手包，打开，在冷颜的面前抖了抖。
  “天不遂人愿，这句话我很喜欢。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，这里并没有韩乾为你准备的支票……”